牛局长的酒形

文：赵保定 | 图：网络

牛局长工作的县经济发达，任职的部门位高权重。

牛局长身高，体阔，鼓眼，厚唇，走路从容不迫，两臂上抬外炸，恰如古装戏里端着官服的腰圈，一步三晃，器宇轩昂。

牛局长爱喝酒，日复一日，或因公，或因私，或假公济私，或公私兼顾，请牛局长喝酒者你挤我扛，让他乐此不疲 。

牛局长任局长20多年，酒后出现的奇形怪样，在全县传播得沸沸扬扬。

一、夜游禹王山

1992年，隆冬，晚宴。餐厅豪华，席面丰盛，酒品高端，气氛融洽。“酒逢知己千杯少”，牛局长开怀畅饮，共灌进一斤半白酒，状态尚可。

出于安全和礼数，请客人一路护送牛局长到他郊区的深宅大院大门口。

牛局长晃悠着身子，娴熟地从腰间取下大串钥匙，辨出一把，对号入座插进锁孔旋转后，松开手，回过头，转过身，上前几步，对送他的人一边呜呜啦啦，一边推推搡搡，让他们快快离去。

因为牛局长早就憋着一大泡尿，疼痛难忍。再怎么着，也不能撒在自家门前，太晦气，失体统。他强忍着人走开，拔腿便跑，边解皮带边褪裤子，跑到相隔三户的排道口，刚一止步，尿液类似洪水泛滥时江河大堤上的管涌，内压巨大，可劲喷发。

牛局长热尿一撒，腹内轻松了，可酒精一个劲地发作。“家丑不可外扬”，牛局长自有难言之隐，要是此时回家，必遭河东狮吼，难得消停。不如趁着夜深人静溜达一圈，喝喝风，醒醒酒，一不做，二不休，回到家里，耳也清静，睡也安生。

于是，牛局长依路前行，头重脚轻。走啊，走，走出了灯光，走进了月明，走入了酒迷心窍。走啊，走 ，双眼朦胧，走到了十几里外禹王山脚下一个乡政府所在地，那排房，那大门，和他家的大同小异。

牛局长的渴和困，让他想到了家 ，便依排挨户瞪眼辨认。有条看家狗扒着大门狂叫阵阵，牛局长吓得六神无主。主人打开门和牛局长说了话，被让进屋，喝水，休息……

牛局长一经点拨，恍然大悟，悔恨交加，但也百思不得其解。

牛局长到了城区，已是夜色阑珊，走上家门，钥匙依然被锁孔拥抱，哭诉衷肠。

牛局长灰头土脸，衣脏鞋秽，饥寒交迫，狼狈不堪。

二、会场惊爆“六六大顺”

根据牛局长的指示，这一天的上午8点半 ，召开全局职工和9个二级机构全体班子成员共计800人的重要会议。

会议通知已于3天前下发，并且特别要求，不准迟到，不准缺席，不准睡觉。

会议的头天晚上，牛局长和县委书记、7位常委等人喝酒。关键时刻，牛局长自然是“舍命陪君子”，“宁伤身体，不伤感情”，“能喝八两喝一斤，这样的同志可放心”，喝，喝…… 一直喝到牛局长烂醉如泥，领导们皆大欢喜才结束。

牛局长被抬回家，上吐下泻，喝水排便，整夜折腾。

开会时间到了，牛局长不到，你想，会议能开吗？准时到会的人，刚开始时，还能凭着觉悟、耐着性子等；接着，便七嘴八舌、骂骂咧咧起来；后来，七八百人就要沸反盈天、离场罢会了……

一个多小时后，牛局长才被人搀扶着吃力地迈上主席台。

会议开始时，牛局长还能强打精神正襟危坐；不久，他的脑袋由高向低，由动到静抵向了台案；又停了一会儿，恰在别人宣读文件完毕，全场寂静，该叫牛局长讲话之际，牛局长像突然着了魔似的，把头猛劲向上一提，就势往后一甩，右臂照上前方迅速一冲，五指大开，口中惊爆“六六大顺”，晴天霹雳，震耳欲聋。紧接着的哄堂大笑，经久不息。

三、如火如“茶”

那是抗击非典疫情期间，下午下班后，牛局长给常务副县长陪客，豪饮了一斤多准备继续进行时，通知来了，县长主持召开全县抗击非典疫情防控工作会，并点名牛局长典型发言，推广经验。

距开会只有个把小时，牛局长抓耳挠腮，心急如焚。要是汇报本局业务，还可以老生长谈、敷衍塞责，但抗击非典是全新工作，平时不学无术，做得又一般，加上喝多酒，让作典型发言，等于是赶鸭子上架。霎时，牛局长额头冒酒汗。将计就计，通知局办公室文秘，刻不容缓写个发言稿。

文秘依照“领导重视，广泛发动，措施得力，效果明显……”的八股格式，将稿子及时交给了牛局长。

牛局长上台发言。话筒扩音，电台直播，众目睽睽，与会聆听，相机闪烁，光彩照人。

本就文化底子薄，又是酒后的牛局长发言吭吭哧哧，浑身大汗淋漓。当读到”我局抗击非典疫情防控工作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”时，竟把“如火如荼”读成了如火如“茶”，引得在场人啼笑皆非；当读到最后“祝福祖国山河无恙，祝福在坐的工作顺利！谢谢大家！”时，本该到此为止结束发言，但发言稿上加了个括号，括号里有一行字：“估计此时有掌声”，是为提醒牛局长掌控会场情绪的。结果，牛局长就把“估计此时有掌声”读了出来，又一次出洋相。

会议一结束，县长就对其进行了严厉训斥。牛局长对能否保住乌纱帽，彻夜难眠。

翌日一上班，牛局长召集班子成员和文秘开会，就发言稿问题大发脾气，推卸责任。

还是文秘反应快，假装痛心疾首道：“牛局长，这篇发言稿，我不该用如火如荼这个生僻成语，是我舞文弄墨造成的。再说，时间关系，这个发言稿没有打印给您，就这一次没有在稍稠稍偏的字后面标注同音字，让您口误读错。我水平低，出稿慢，又交给您太晚，没给您预留熟悉内容的时间，一切责任全在于我，请领导海涵。我今后一定吸取沉痛教训，痛改前非。”

牛局长一听，本是自己不读书，不看报造成的读错字，读错句，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，而文秘主动承担责任，好让自己借坡下驴，实在是想人所想，急人所急，可贵，可用。

牛局长说：“文秘既然这样说了，那就下不为例，以观后效。”

之后不长时间，文秘被提拔为办公室主任。

四、自家门前喊“大嫂”

那天晚上，牛局长一连陪同由省、市、县三级组成的专项工作检查团四桌三十余人吃饭喝酒，回到家里时，已是半夜三更。

他在自家门前徘徊不定，似是而非，不敢确认。唯恐拍错门，叫错人，治罪耍流氓。寻思再三，壮起胆子，下着狠劲，擂动大门，忐忑不安地喊叫道：“大嫂，大嫂，这是牛某某的家吗？”

牛夫人一听，火冒三丈，隔着院子怒吼道：“爬恁大那X上去吧……”

2021年5月